星沉海底当窗见

【精英律师群像】归途10

       “姐，那你和小安是不是要重新找住的地方啊？”罗槟想起之前罗琦和王栎一起买房子的事儿，现在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也不了了之，罗琦也免不了要带着小安再搬家。

       “可不是吗，我今天问中介我们原来那个小区的房子有没有在卖的，好么，两居室的房价又涨了将近一百万，现在北京这个房子真是贵的离谱儿。”说起找房子罗琦就觉得头疼，要不是当初着了魔似地脑子一热就把自己住得好好的房子卖了，现在也不至于来回来去地搬家让小安也跟着受罪，还白白多搭进去一百万。

       “是这样儿，姐，冀遇和荣蓉当初给的那笔钱呢，也没打算急着要回去，所以房价的事儿你别担心，咱们多留意留意，这次争取能在离你公司和小安学校都不太远的地段选一套好一点儿的，以后你们也方便。最近一段呢，你把那边儿归拢利索了之后，你和小安就先住到我这儿，或者如果你们觉得不方便的话我帮你们在附近先租个房子住下，离得近也有个照应。”罗槟仔细捋了捋，顺出了个头绪便有条不紊地替她们娘儿俩安排好。

       “我们俩没什么不方便的，但我跟小安住在这儿你交个女朋友都没法儿往家带，什么小红小蓝小花儿的，多不方便呐。”罗琦斜着眼睛就着透进车里的月光贼兮兮地打量着他，嘴角还挂着明摆着就是不怀好意的笑容，罗槟听了只想翻白眼儿。

       “姐我再跟你说一万遍，我没女朋友。我跟蓝红早就结束了，没可能啦。还什么小蓝小花儿，你都哪儿听的这些没影儿的事儿啊？我告诉你啊，这儿就你弟弟我一个人儿住，别人也不可能来。”对于罗琦这张能把子虚乌有的事情说得有鼻子有眼儿的嘴，罗槟一向是服气的，所以每次给自己辟谣的时候他只恨自己没长出三头六臂。

       “那你那个小助理戴曦呢？

       “戴曦人家都出国读书去了。我早跟你说过了她就是来我这儿当助理，纯助理，除了工作以外的事儿我也不会找她啊。”

       “哦——”又是七扭八拐的调调儿，罗槟最后总是哭笑不得地由着她怀疑，也懒得多做解释，越抹越黑似的，更何况还解释不通——对方总有自己的想法。

       “我告诉你罗槟，你赶紧给我找个踏实的姑娘谈恋爱结婚，别净琢磨那些蓝红啊栗娜啊花里胡哨的，没几年就四十的人了老在这儿打光棍儿，当自己二十出头儿大小伙子呢！”罗琦不愧是罗琦，话锋一转就变了张脸，说的罗槟都直犯懵。

       “那你……”

       “你甭跟我比，我还有小安跟我搭伴儿，你孤家寡人一个，我看到你老了怎么办。”又来了又来了，罗槟在心里默念着赶紧转移个话题，要是没人打断就这事儿他姐能念叨他三天三夜。自从他和蓝红分了手，罗琦没少给他寻么靠谱儿的女朋友，长得漂亮的、学历高的、家里有钱的、文文静静的、各行各业的……有一段时间换着花样儿的往他身边儿就和，罗槟能躲就躲，编出各种各样的借口搪塞过去，实在躲不过的便硬着头皮见了面，也是陪着笑脸应付几句，虽不热情却仍算是礼貌绅士，对方也挑不了什么理儿。这一套后来总算是把他姐姐磨得没了脾气，每回看着他勉为其难陪着笑脸儿敷衍也就就由着他去了，结果没想到他也就真的一个人过了这么多年。

       罗槟立马乖顺地点头，以免她继续念叨个不停。被冷落了许久的手机适时地响了一声，连带着屏幕在长久的黑暗之中迸发出略微有些刺眼的光。

       是麦飞的微信，礼貌地询问他明天去权璟报到是否方便。罗槟的手指在键盘上灵活地点了几下，简短地回了个“随时”给对方。

       自从那次他从看守所把麦飞接出来以后，这个“前助理”的对自己态度恭敬了许多，不再是原来一副明明心里不服表面上还要陪着笑脸的样子，想必这其中少不了戴曦的功劳。戴曦这丫头平常风风火火，言语犀利，脑袋里面似乎每分每秒都想着拯救世界，走起路来都带着一阵风。有时候罗槟会觉得她的性格太大大咧咧了，关心的从来都是那些是非对错公平正义，反而不太在意和身边这些人的相处方式，比如说会冒冒失失地打听一些不该随便打听的事儿，把别人惹恼了还会懵懵懂懂地眨巴着大眼睛问人家怎么了；再比如说有时候自己“鞭策”她的时候声音高了一点儿，语气生硬了一点儿她也不会太介意，一转身的功夫就又恢复了笑嘻嘻的表情。但姑娘终究是姑娘，更何况像她这样伶俐，总会有一些小心翼翼藏起来的小心思，比如在麦飞面前强调罗槟是一个多么多么值得追随的好律师。想要读懂戴曦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有时候这些未曾开口的小心事会从她闪烁灵动的眼睛里不经意地流露出来，毕竟那目光太清澈了，什么也藏不住。偶尔捕捉到的时候，罗槟也只是笑笑不说破。以前的他从来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待自己，尤其是在和蓝红分开以后，他对待外界的声音越来越冷漠，开始只是因为不敢面对，逃避的久了，居然发现自己也就真的不在乎了，只要自己的想法足够坚定，那些流言蜚语其实什么也左右不了。所以他也不屑于解释，我行我素一向是他的信条，也是将他与其他人隔绝的一条无形的鸿沟。戴曦的出现像是一个跃动着的不守规则的音符，打乱了他亲手创造的乐谱之中原本秩序井然的节奏和旋律。刚开始的时候他会忍不住皱眉，但也是因为有了戴曦，解开了很多因他不愿花费精力去解释而造成的误会——小姑娘对于那些她认为有意义的事情从来不惜力，而他就慢慢习惯，乐享其成。

       他也曾轻轻一笑避开那些或探究或暧昧的目光，其实并非是像姐姐抑或是以前封印和律所的同事们猜测的那样，当他义正严辞地拒绝任晓年的时候、当他答应代理林嘉应案子的时候、当他下定决心插手齐家的时候，他都没想过是因为什么私人关系。打破纯粹利益的潜规则，就像是一根奋力燃烧的火柴忽然靠近引燃了一整堆薪材，他笑她的奋不顾身，却在心底向往和她一样的纯粹，于是按捺已久的能量喷薄而出，火焰熊熊燃烧，冲破了一角黑暗，也点亮了一隅夜空。   

       戴曦出国以后没有主动联系过罗槟，那个在他手机上为了布置工作方便而置顶的对话框仍然安安稳稳地呆在原有的位置，却已很久没有亮起过。他偶尔会从栗娜那儿听说她的近况，他很少评论什么，只是在工作不太繁忙的时候静静地听上几句，然后点点头，或是简短的说上一句“挺好”，云淡风轻的态度倒是让一向自诩最深谙人心的栗娜都有些看不明白。

       那句“挺好”还有那些无声的认可都是发自内心的赞许。他从来都相信，那些怀抱着正义理想的人终会因为他们的行动得偿所愿。

       而她的理想，足够坚定，也会一直熠熠生光。

【TBC】